人活着总要有个主题,使你魂梦系之。
——王小波《黄金时代》
时常听到身边朋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叹。是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身处世俗中的我们,兼顾工作和家庭责任的压力越来越大,实现个人梦想的成本也越来越高。
我同样也面临着这些问题,不知道自己在梦想的路上能走多远,只能告诉自己努力坚持走下去。因为梦想之所以成为梦想,就是没那么容易实现,正如每一块马拉松奖牌都因为凝聚着跑步者的汗水和坚持才显得弥足珍贵。
有人说,远处是风景,近处的才是人生。但对有些人来说,缺少了风景的人生也不能叫人生。
梦想到底是什么?
它是王小波魂梦系之的主题,马尔克斯孤独永恒的解药,藏民心中永恒不变的信仰。
既然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要用孤独来偿还。那就找一盏梦想的小桔灯,挂在人生雾霾的高处,微弱的光芒虽然照不亮远大的前程,但足以温暖一个迷茫灵魂的内心。
梦想,让我们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尽可能深情地活着,孤单时不会感到太孤独,失落时有所依扶,绝望时有所慰藉。
户外的形式有很多,为什么选择徒步?对于我来说,就是接地气。我把它作为一次修正自己身心的机会,每年偏离一次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几天人迹罕至的小路。用最原始的旅行方式,去感受银河璀璨的壮美,泥土雨露的味道,虫鸣鸡叫的宁静。如若有幸在路上结识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环博之后,我确立了心中的十大神山,并计划在四十岁之前走完。确切地说,是十条以神山为中心的徒步路线,这几条路线在国内徒步圈里难度系数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出名的,风景或许也不是最美的。之所以选择它们,是因为它们大都是藏区的神山,藏传佛教的圣地。那些山间的小路都是藏民们朝拜时用虔诚的脚步踩出来的,转山的路上,每每被他们那份执着的信仰和坚定的信念所感染,因此我也想用自己的脚步来表达对朝拜者们的敬佩以及对这些神山的敬畏。
这趟旅行出发前,我艰难地放弃了一个海外晋升的机会,南洋的海浪声已经掩盖不住远方家人的召唤。
就像贡嘎对一个徒步爱好者的呼唤。
D1:老榆林—电站—大草坝—台站—下日乌且—上日乌且
徒步约19km,用时8个小时。
贡嘎之行,期待已久。
一般来说,十一前后是贡嘎徒步转山的旺季,过了11月有可能会遇到大雪封山,增加徒步难度。在磨房第一次发帖,把出发的日子定在11月底,虽然时间上有点晚了,还是召集到了几个靠谱的队友。由于大家时间都很紧张,没有多少机动时间,到达成都的时间不一,于是就把集合地点直接定在老榆林向导小康大叔家,先到康定的负责采购公用物资。
网上攻略里有很多老榆林知名向导的联系方式,之所以选择小康大叔,是因为他儿子洛布看到帖子先找到了我,前期提供了很多可靠信息,出于感谢和信任,就定了下来。
从老榆林出发的那天早晨,小康大叔赶着几匹马先行上路,小康大婶一直招呼着送出家门。我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看到这送别的一幕。想起我离开天津的那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掩上房门的时候家人都还在熟睡中。这趟旅行,我特意选了最早的航班,不是不想听家人那些别忘了这别忘了那的提醒和嘱咐,而是不想留给她们远去的背影。离别,既然总是那么沉重,那就尽量淡化它。
电站是徒步的起点,海拔3470米。下车后没多久康大叔就骑着马赶了上来,我们取出路上的必需品,把背包留给康大叔就出发了。
这是一个阴天,远处雾色凝重,能见度不高,近处树枝上挂满了一层霜,雪白一片。没有风,更看不见太阳,空气湿度大,如果不下雨雪,是个徒步的好天气。
第一天徒步,大家开始速度还算可以,我一直在后面收队,不紧不慢地拍照。路边河滩石头上布满了一层红色的物质,这就是有名的红石滩。放眼望去一片鲜红,与远处白色的云雾、松林、山峰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两个多小时后,骑马后来居上的康大叔在前面停下来等我们,说走得有点慢,后面路程还多着呢,要加快速度。
我因为轻装,没消耗多少体力,决定先提速,在前面带动一下队伍。于是一口气快走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过了河才停下来,康大叔跟上说这个速度可以,可回头看后面没了人影。
这里有个岔口,过河是日乌且垭口的方向,不过河继续往前走是盘盘山垭口方向,怕后面的人走错,我在过河后不远的山坡上等了一会。果然,发现悍匪带着后面的人没有过河,直奔盘盘山垭口方向而去,赶紧让后面的大山用对讲机联系,让他们返回过河。
过河后,随着海拔的上升,一理首先感觉有点走不动了,速度开始慢下来,落在了后面。我问她怎么样,她说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感觉她有些高反,不敢走太快,一直在前面不远能看到她的地方走走停停。
看到小贡嘎的时候,已经下午2点,康大叔说还有差不多一半路程,按这个速度,天黑前肯定到不了上日乌且营地,而这时一理的状态越来越差,经过商议,决定让她坐康大叔的马。
送走一理,我又加快速度,没多久便追上了阳和Lina,发现两人状态也不是很好,筋疲力尽走不动的感觉。我又尾随他们走在了后面,到达下日乌且的时候已经3点半,我担心有什么意外,不时询问他们感觉怎么样,Lina还能正常回话,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走几步停一停,时而就地坐下,时而低头躬身用登山杖支撑身体。我能体会到那种高反举步维艰的感受,后来也就不再说话了,一路跟着他不离左右,他走我就走,他停我也停,直到5点多知道过了前面的沙地就是营地,确定不会迷路的时候才分开先走。
从下日乌且到上日乌且,大约5公里,我们用了近3个小时。为了准确表达当时的情况,我还是决定把这张可能有损二位光辉形象的照片帖出来,就当做对那段痛苦经历的一个记忆吧。
很多艰难的路,走过去就变成了美好的回忆。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同感,我是深有体会,因为两天后,有段更加让人崩溃的“绝命1.5公里”在前方张牙舞爪地等待着我们。
上日乌且营地海拔4350米,地势平整开阔,只是风特别大,感觉很冷。我来到营地的时候,先到的人已经搭好了帐篷,康大叔正在做饭。赶紧找了个地方,赶在天黑前搭好帐篷。
因为天冷风又大,晚饭吃的也不太舒服,高反的几个人一点都吃不下东西。饭后,康大叔在周围捡了一堆牛粪,点起了篝火,说可以驱狼。我忧虑的不是狼,而是队员们的状态和后面的行程,和康大叔聊了会,越发感觉进退两难。如果继续往前走,三个严重高反的肯定要骑马,可是除了康大叔那匹马外没有多余的马可骑。如果部分人下撤,没有向导路况不明,也很危险,况且吃的东西都在一起由马托着。一会八八匆匆跑过来,说Lina一点东西都吃不下,明天肯定走不了了,要陪她下撤。我说明天再说吧,可能会有更多人下撤。
回到帐篷里也睡不着,开始感觉有些头疼,可能由于枕头太低,也可能是高反。一直迷迷糊糊,辗转反侧到凌晨4点多,起来把枕头垫高后才睡着。
一个难熬的上日乌且高反不眠夜!
D2:上日乌且—日乌且垭口—莫溪沟尾营地(勒多漫因BC)
徒步约17km ,大约7.5小时。
天亮前勉强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头痛感消失。爬出帐篷的时候康大叔已经在生火做饭,首先在营地转了一圈,了解了下大家的情况,一理感觉好些,但睡不习惯帐篷,没休息好,Lina还是吃不进东西,阳还躺在帐篷里,状态低迷,悍匪、大山和八八状态还行。
我和康大叔商量了一番,考虑到后面几天的路程强度有增无减,还要翻越4900米的日乌且垭口,权衡再三,决定把公用物质扔掉减轻马的负担,康大叔带她们三个骑马下撤,我和悍匪、大山、八八各自带些吃的重装继续走。康大叔怕我们找不到垭口,答应先把我们送到垭口下面,指明方向再返回营地接她们回老榆林。
这是一个十分艰难且无奈的决定,大家对此也都没有异议。然后让当了一天会计就光荣下岗的Lina算账,关于这两天的费用,作为领队,我极力给大家争取少付些,康大叔自然也有难处,最后还是做了让步。虽然游记没什么关注度,但答应做个宣传,这里由衷地推荐一下,老榆林贡嘎徒步向导小康大叔:13458423643。
。
一切安排妥当,吃了点东西我们四个就轻装上路了,时间紧迫,分开时都没来得及拍张合影。
走了40多分钟,康大叔赶着马追了上来,我上马先走一步,早点到垭口前了解清楚路径,让康大叔早些返回营地,天黑前把她们带回老榆林。其实,在这种陡峭的山路上骑马爬坡,除了节省体力外并不轻松,马时快时慢,康大叔不时回头提醒我身体随马的重心变化做出相应的倾斜。虽然以前在丽江拉市海骑马走过两个多小时的茶马古道,但还是一路心惊肉跳。
来到一处视线不错的高地,康大叔说就到这里吧,然后把几个背包从马上卸下来。我朝着康大叔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通往垭口的路迹在积雪上清晰可见。分别前,康大叔抽烟的工夫,我又反复交代了几遍,一定要把她们几个下撤的安全送回去,康大叔让我放心。
他们三个也很给力,虽然一路爬坡,用了半个多小时悍匪就先赶了上来。
悍匪,在校大学生,人如其名,19岁单车骑行滇藏、青藏线,出色完成前期物质采购任务。
大山,典型工科技术男,独立性强,合群性差。开路先锋,原始森林迷路时,前方探路一马当先。
八八,环博队友,找虐型女汉纸,体力耐力巾帼不让须眉。
就这样,在我决定不再重装的4个月后,又背起那个80L的登山包,带着全套露营装备,站在了日乌且垭口山脚下。
由于今年暖冬,雪层不厚,通往垭口的“之字形”路迹非常明显,最大的风险来自积雪下面的一层冰,非常湿滑。尤其离垭口最近的一段坡特别陡峭,踩不好容易摔倒滑落,攀爬时需格外小心。
半小时后,我们登上了日乌且垭口。4913m,也是整个行程的最高点。站在垭口放眼望去,两边风景各异,一边是高耸云立的小贡嘎、嘉子峰及日乌且冰川,一边是看不到尽头的莫溪沟河谷。
在垭口又停留了半小时,拍完照一路下坡,往河谷深处走去。一直走到山下的小河边才停下来休息,午后的阳光很好,把帐篷掏出来晒干,顺便洗漱了下。
继续上路,前面路况起伏不大,也没怎么休息,3个小时后来到一处牧场的石屋前,我看了下时间已经5点钟。让大山看了下GPS,差不多就是莫溪沟尾营地,于是决定不走了,在这里扎营。
这个牧民的石屋给我们提供了很大便利,让我们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大山主厨,先煮了锅鸡肉汤,喝完每人下了碗鸡蛋面,然后又烧了锅红茶,边喝茶边围坐在一起烤火聊天。
茶足饭饱,我和悍匪拿出相机拍了会星空才钻进帐篷,大山直接睡在了石屋里。不过,十点多我又被石屋里飘出的柴火烟熏醒,出来让大山把火熄灭,回到帐篷前,下意识抬头望了眼远处不知名的雪山,发现明亮的猎户座恰好移到了山峰正上方。于是又取出相机,拍了几张,可惜太冷,哆嗦着没拍好。
这天晚上,整条莫溪沟,连绵40余公里,大概只有我们四个人,躺在满天繁星下与雪山相伴。
D3:莫溪沟尾营地—冬季牧场—玉龙西路口—老贡嘎寺
这是徒步距离最长的一天,约33公里,海拔从4250米到3750米。虽然海拔下降了500米,没有特别大的爬坡,但长距离的重装对体能也是个挑战,而且还打算尽可能早些到贡嘎寺看日照金山,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早晨7点准时起床,吃完饭已经差不多9点了,没等悍匪和大山收拾好,我和八八便先上路了。
从翻过日乌且垭口一直到老贡嘎寺岔口就没有了明显的地标和路标,确切地说从离开上日乌且营地就没了,全靠路上人和马走过的痕迹辨别方向。因此,在没有向导又没遇到其他驴友的情况下,莫溪沟营地、冬季牧场这些地方都只能做大概判断。由于还没开始下大雪,路迹相当明显,就在刚出发不久过河的时候没看见小桥耽误了半小时,一路走来还算顺利,也因此放松了警惕,终于在进入原始森林时迷路了。
下午一点,来到一片开阔的营地,据大山手机GPS显示,附近就是冬季牧场,按照这个速度,5点前到达贡嘎寺应该没问题,于是决定停下来休息吃东西补充完体力再走。休息的时候我还刻意用相机拍下了坡下面一颗独立生长的树。
半小时后继续上路,前面是一条不太深的沟,下去后是条小溪,过了小溪是一片森林。在森林里走着走着我感觉不对劲,路迹并不明显,而且枝蔓交错,这种路,马是不可能走的。于是当机立断,叫停了走在前面的大山,决定返回休息时的地方。
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但是当我们返回后又判断错了方向,一直徘徊在坡的下面寻找路迹,大山还一直下到了沟底探路,结果还是无功而返。这下走投无路了,只能跟着马粪往前找,谁知道这里的马粪都是牧场里的马拉的,并不是马帮的马所拉,于是新发现的路又越走越不明显,好像又回到了那片枝蔓交错的树林,而且离沟底的小河越来越近,说明我们一直在往下走。
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前横切,沿着河流的方向往前走应该是没错的。在这种没有路的原始森林里钻来钻去非常困难,登山包不时被树枝挂住,后来马粪也看不见了,前面出现了一个没有植被覆盖的滑坡,这个坡从上到下一直延伸到谷底,没有任何路迹,想起大山给我说过,从GPS上看我们向右偏离了路线。我才最终确定,路在山上面!
于是决定往上走,一会对讲机里便传来前面探路大山的声音,路果然在上面。这时八八已经从下面穿过滑坡到了对面,上面比下面陡峭,再走回来相当危险。我一直看着她像只壁虎一样慢慢爬过来,捏了一把汗,因为坡上没有植被抓扶,一旦摔倒就会一直滚落到沟底,后果不堪设想。还好,八八顺利爬了过来,一场虚惊。
重新回到正道已经3点半,这次迷路,不仅浪费了两个多小时时间,更重要的是消耗了大量体力,让我们越走越崩溃,最终错过了当天的贡嘎日照金山。
直到现在我还想再走回去,看看走错的地方到底在哪里,那条路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上了正路,大山和八八在前,我在中间,悍匪拖后。半小时后,迎面遇到一位骑马的大叔,告诉我到贡嘎寺走得快的话还有两个半小时。这样,根据前一天日落的大体时间算,理论上还存在看到贡嘎日照金山的希望。
然而,这个希望带来的兴奋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实在走不起来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感觉前方的路越来越走不完,拐过一个弯前面又是一道弯,翻过一个坡,前面还有一个坡,走出一片树林,前面还有一片树林,怎么也看不到期待已久的贡嘎山和贡嘎寺。
上图为去玉龙西(右)和贡嘎寺(上)的岔口,很不明显。
夜幕开始降临,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快6点。天黑前看到贡嘎的希望完全破灭后,我感觉更加走不动了。想起我的头灯已经没电了,决定就地休息,等悍匪跟上一起走。
悍匪一会便跟了上来,对讲机与大山联系了一下,他和八八已经到了岔口,估计快到了。
借着月光和头灯的光亮我和悍匪终于也来到岔口,指示牌上显示距老贡嘎寺还有1.5公里,脚下的路一下宽阔了许多,两边不时出现挂在树枝上的经幡。从对讲机里得知,大山和八八已经到达贡嘎寺。
然而,就是这平时也就只用十多分钟就能走完的1.5公里,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我们推向了崩溃的最边缘。
过了岔口,走向贡嘎寺的每一步都感觉特别沉重,仿佛脚底灌了铅,我们俩几步一歇,几小歇一大歇。休息的时候,悍匪还能背着包在登山杖的支撑下保持站立的姿势,我必须要找地方坐下才行。
转过一个坡,终于看到了白色的贡嘎主峰,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她威严、庄重,带着“蜀山之王”独有的气势,横亘在了我们面前。老贡嘎寺就静静地躺在这个主峰下的山凹里。
贡嘎山(Minya Konka),位于四川省康定以南,为大雪山主峰,海拔7556米,周围簇拥着145座海拔5000米以上的冰峰,山势雄伟,被称为“蜀山之王”。是藏密祖师莲花生大师授记过的四大神山(贡嘎山、喜马拉雅、扎日神山、玛沁雪山)之一。也是藏密五大金刚之一胜乐金刚的道场,在藏传佛教中具有神圣的地位。
老贡嘎寺位于贡嘎主峰西坡贡巴冰川3740米处,始建于十三世纪,距今已经700多年的历史,由一世贡嘎活佛所建,与西藏楚布寺、德格八邦寺并称为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教派(白教)三大圣地。为历代贡嘎活佛闭关修行圣地,也是登山队攀登贡嘎的大本营。
从早晨9点出发,到晚上8点,除去途中休息时间,重装走了近10个小时。按照老榆林贡嘎徒步宣传册上标注的线路数据,从莫溪沟尾营地到贡嘎寺33公里,算上在原始森林迷路来回爬坡的两个半小时大体力消耗,这一天的行程差不多有40公里。
这时,看到了来接我们的八八,没想到带来一个让我彻底崩溃的消息,寺里没人,禅房的门都锁着进不去,晚上还得睡帐篷。我听完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土坡上,再也走不动了。
八八过来想帮我背包,我拒绝了,这是一种本能的抗拒。既然已经坚持到了这里,最后的几步哪怕尚有一丝气力也要自己走完,再说她体力也应该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又挣扎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八八又试着从侧后方给我向上托包,以减轻我的背负重量,我又拒绝了她的好意,那时的我,在任何外力作用下,都会失去自身的平衡,反而不如自己慢慢走。
如果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朝圣,那我就做一回虔诚的信徒。
终于,我也走进了老贡嘎寺的院子。院子不大,只有一个正殿和一个两层的禅房,果然都紧锁着门。大山已经在正殿的台阶下搭好帐篷,支起了炉灶。院子里还有一个广西的长发帅哥,也已经搭好帐篷,正在煮面。
第二天才知道,寺庙的喇嘛和管理人员住在院子后面的一栋房子里,我们到的太晚,没听见动静,也就没出来招呼我们,想象中的斋饭才变成了闭门羹。
我坐在台阶上休息了好一阵才开始搭帐篷,喝过大山和悍匪用牛肉干煮的汤,体力恢复了一些。
虽然累的坐下就不想起来,面对眼前星空下的景色,还是忍不住借了长发帅哥的三脚架爬到后面的小山坡上拍了几张山峰与寺庙的合影,只是忘了手动调焦,拍虚了。
睡觉前,我问悍匪要了片布洛芬,晚上一定要睡个好觉。
D4: 老贡嘎寺—中子梅—上子梅—子梅垭口—中子梅
这天早晨,叫醒我们的是寺院里的一只大公鸡,我看了下表,才5点50分。其嗓音清澈嘹亮,回音悠扬,且叫起来乐此不疲,没完没了,绝对的贡嘎好声音,极易让人产生一种立马抓过来下锅的冲动,罪过!
鸡刚唱罢人又登场,刚睡着没多久又听到有人敲帐篷收门票,我隔着帐篷喊了声,谁起来了就给他,得到的答复是都还没起。我无奈地半睁着眼坐起来拉开帐篷,发现是个满脸堆笑的大爷。我问4个人多少钱,大爷笑着说,一人20,一个帐篷10块场地费。我接着问一共多少钱,大爷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大计算器,我转身拿出110递给他就拉上了帐篷。过了一会,从外面飘进来两个字,正好。
再躺下就睡不着了,大山和悍匪开始起来生火做饭。一会太阳也出来了,照亮了贡嘎一角。院子里来了个修理拖拉机的年青喇嘛,后来才知道他也叫洛布。我走过去向他打听下午去子梅垭口包车的情况,他说这几天子梅村的年轻人都要过来修寺庙,等我们中午走到子梅村可能就找不到车了。不过他可以先骑摩托下山一趟,帮我们去村里定一辆,给50块钱油钱就行。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昨天因为迷路错过了贡嘎日照金山,今天天气依然不错,怎么也不能再错过。
洛布喇嘛走后,包车有了着落,感觉更加轻松,几个人开始在雪山前面搔首弄姿各种拍照,一直磨蹭到11点多才出发。
从老贡嘎寺到子梅村,一路下坡,约10公里,2个小时路程。子梅村分上、下两个村,距离约2公里,在指示牌岔口处有路标。
离开老贡嘎寺不久,就迎见骑摩托车回来的洛布喇嘛,后面还有辆摩托车,说是给我们在中子梅找的包车司机,呷玛西让。
后来呷玛告诉我,中子梅其实属于下子梅,为上、下子梅中间的3户人家自立门户所称。这样,子梅村三个村每村3户,共有9户人家。
呷玛穿着一件印着大PUMA的T恤,面相朴实、憨厚,典型的藏民,康巴汉子。洛布告诉他我是领队,他让我上摩托车,带我下去。我没坐,让他先走一步,把其他人的背包带下去。走完才发现,在这段崎岖不平、尘土飞扬的下坡路上坐摩托车也需要一种非一般的勇气和胆量。
来到呷玛家的时候呷玛已经又出门了,他的妻子在路口把我们招呼进家。我问家里有什么吃的,她用很难听懂的普通话告诉我只有自己种的土豆和白菜,没有肉。呷玛回来后说家里还有块风干的牦牛肉,我说晚上吃吧,中午简单吃点,休息好早点出发去子梅垭口。
呷玛一家准备午饭的时候,我们在院子里的水池里洗去几天的一路风尘。阳光洒满了院子,温暖地照在每个人身上,把从山上带下来的寒气一扫而光。吃完饭,我又坐在屋门口的石台上喝了一壶红茶,让身体和心情在阳光的照耀下全面放松。
下午4点我就通知呷玛准备车出发上垭口,没错,我还是不放心。天气那么给力,这是最难得也是此行最后看到贡嘎日照金山的机会,怎么也不能再错过。所以,保险期间早点出发,我甚至都做好了车半路故障,我们走上去的打算。
事实证明,我多虑了。下子梅村到子梅垭口,海拔从3300米升至4550米,垂直高度1200多米,呷玛开着他那辆长安面包轻车熟路地沿着蜿蜒曲折的盘山土路一路直上,40多分钟就到了。
在停车场下了车,呷玛说他的车上不去了。远处更高的山坡上停着一辆非常拉风的黑色SUV,我们步行直奔而去。
车主郭大哥是个摄影发烧友,自己开车从成都过来拍贡嘎,也是个非常热心的人。一见面就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说他昨天下午也在这里,遇到三个人,让帮忙转告今天可能到此的四个人,她们已经来过。我们听罢一阵欢喜,这三个人正是一理、阳和Lina,她们也看到了贡嘎最美的一面。
之后,郭大哥又不厌其烦地给我们拍照,展示他带来的各种镜头。我问郭大哥一个人开车走那么远为什么不找个伴,郭大哥说身边很难找到特别合拍的朋友,所以宁愿一个人上路,承受路上的孤独。记得小时候写春游作文时总喜欢用“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如今除了吃饭喝酒还能找几个人结伴同行,春游的队伍里再也寻不见熟悉的面孔了。于是我在想,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好朋友们,大家怎么就不能每年牺牲几天找个地方一起嗨一次,是什么让我们一个个都变成了独行侠?
接下来,本次徒步转山最期待、最壮丽、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准时上演。
云朵逐渐飘去,风停止了脚步,夜幕开始降临。贡嘎群峰的颜色开始由雪白变为淡黄,一会又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几分钟后,又由金色慢慢变为粉红,直至恢复雪白的本色。《中国国家地理》曾这样形容:美丽得让人感觉到空气都凝固了。
我又一次幸运地看到了日照金山。
回去的路上,呷玛说贡嘎主峰经常被云雾遮住,显露真容的时候不多,周边天气变化无常,即使天气很好的时候也有可能看不到金山。他家曾经有个客人,来了五次都没看到,我们第一次来就看到了完美的金山全景,非常幸运。
后来我查了查,原来非雪季午后日光照射使地面温度升高,湿气蒸发容易云生雾起,因此很难在下午一睹贡嘎真容,也很难在日落光线最合适的时候见到日照群山。怪不得昨天日照金山的时候,连每天生活在山脚下老贡嘎寺的洛布喇嘛都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很多,早晨还给我看了一遍。
晚上,呷玛给我们做了一盆牦牛肉炖土豆,味道很好,只是肉太硬有些嚼不动,用高压锅打一下就完美了。呷玛母亲做的泡菜成了抢手菜,吃完又要了好几次,并请教了配方,不知道八八记住学会了没有。另外,呷玛妻子做的白菜汤也很好喝,总体来说这几顿饭做法虽简单,但有滋有味,十分不错。价格也不高,三顿饭每人平均70块钱。心情好,我和大山每人喝了一杯白酒,空气太干燥,没敢多喝。
酒足饭饱,度过了一个最舒心的夜晚。
D5: 中子梅—下子梅—巴望海—烂碉房—界碑石—草科—成都
最后一天,经商议,我们决定包车去巴望海。
早晨,我在楼上和呷玛商量包车的时候,呷玛的妻子从里屋抱出生病的儿子,小西让哭哭啼啼,满脸鼻涕和眼泪。昨天下午我给他小面包的时候还精神很好,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了声谢谢。我劝呷玛赶紧把孩子送去医院,呷玛说太远了,从窗台上拿下一个铁罐,从里面掏出些淡绿色粉末状的东西,又从铁炉里取出一块烧红的木炭,把粉末撒在炭火上燃起一团白烟,然后放在孩子的鼻子下面。小孩吸了几下,呛得咳嗽起来,我问呷玛是什么东西,管用吗?呷玛说是活佛送给他们的,会保佑孩子的健康,还拿过来让我也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
我不知道这是何方神物,或许有一定杀菌抗病毒的作用,但孩子已经病成这样,怎么也得吃药才行。呷玛的妻子拿出一袋子药,让我们帮她找能治孩子病的,我翻了下,常备药基本都有,只不过夫妻俩都不识字,不知道吃哪个,吃多少。
吃完药,等我们吃早饭的时候,孩子的情况有所好转,已经能和妹妹坐在火炉边一起吃饭。今天就出山了,临走的时候,我让他们几个也把剩下的吃的都拿出来送给孩子,祝愿小家伙能快些好起来。
离开呷玛家的时候,呷玛的妻子和母亲已经赶着几头牛马早我们出了家门,呷玛说她们去很远的牧场放牧,今天回不来,他送完我们回来照顾家里的两个孩子。
在去巴望海的路上,我问了下孩子们的教育情况。呷玛说女儿4岁多,上幼儿园,儿子7岁,上小学二年级。学校在山的另一边,开车要一个多小时,妻子在学校附近租房子照顾两个孩子,他每周接她们回家过三天。我在想,若干年后,孩子们也许能像康大叔的儿子洛布那样考上大学走出这片大山,也许会像他们的父母一样,永远厮守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但不管怎么样,只是生活的方式不同而已,幸福的实质都是一样的,贡嘎之神保佑你们!
子梅村到巴望海11公里,土石路,基本没有上坡,包车40多分钟。
下了车,和呷玛告别,留了电话(13698147895),说子梅村再过几个月就通电话了,下次来可以提前联系,我说来的话一定找他。这不是一句敷衍的话,经过两天的接触,我们已经成了朋友,如果再来,肯定要去朋友家。
背起包再上路,距我们此行的“幸福终点站”还剩下两个小时的路程。先是沿着山路绕过巴望海,由于今年少雨,此时的巴望海几近枯竭,但还是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然后,过河穿过一大片树林,一路上去巴望海的人络绎不绝。
感觉快到的时候,后面来了辆摩托车,骑车的大叔停下来给我们打招呼,原来他就是烂碉房服务站的吉都大叔,能帮我们联系草科包车的人。大叔告诉我们还有大约1.5公里就到了,这让我们想起老贡嘎寺那个绝命1.5公里,引发一阵感叹与调侃。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越是艰难的路,走过去回忆起来越能产生“三军过后尽开颜”的喜悦。
吉都大叔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帮我们联系完包车接着又骑摩托回巴望海送人。下面的时间就是晒太阳等车,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坐上了去草科的面包车,5天的徒步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来到草科,先给王哥打了个电话,问了下回成都时间,然后直奔神龙温泉,泡进青山环绕、水温适宜的露天温泉,开始释放几日来的疲惫,直到王哥来喊我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王哥是我们在巴望海遇到的热心人,周末单车随车友会自驾出来玩,认识后主动提出带我们回成都。这样我们四个就能提前一天返回和已经在成都的其他三名队员重聚,也让我有了一次搭车的经历,而且还是辆宝马。到达成都后我们一再邀请王哥一起吃顿火锅,无奈都被婉言相拒,下车后就分开了,这里也代表大家再次表示一下谢意。萍水相逢,热心相助,我们是否都应该成为这样的人。
晚上10点,成都金陵横路的一家火锅店里,我们7人又高兴地围坐在了一起。各自讲诉着分开后的经历,回忆几天来难忘的点点滴滴,为这次活动安全地结束举杯庆祝。虽然三人没有按计划走完全程,但很庆幸所有人都看到了贡嘎日照金山,可以说不虚此行。此时此景,让我想起那年在尼泊尔博卡拉费瓦湖畔兰花饭店的那顿晚饭,一样的殊途同归,一样的聚合离散。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完美,得到了最想要的就已经足够了。
写在后面:
如果说在成都的最后一天有什么特别的收获,那就是再次被八八和Lina这对好闺蜜的友情所深深感染。依然记得上日乌且营地那天晚上,八八突然跑过来,说娜娜高反,打算明天陪她下撤。后来又得知毕业后两人虽身处异地,却不断往来,一起相约去了很多地方。分别的最后一刻,Lina非要给八八买点什么路上吃,八八说坐飞机很快就到了,最后还是带上了一兜苹果。
网上有一段据说是莫言说过的话:朋友或是情人,能走过三个月的已不容易,能坚持六个月的值得珍惜,能相守一年的堪称奇迹,能熬过两年的才叫知己,超过三年的值得记忆,五年后还在的,应请进生命里。十年后依然在的,那就不是朋友了,已经是亲人,是生命的一部分了!
然而,就在此行的前几天,我刚十分痛心地失去了一份维持了15年的友情,而就在失去这份友情的前几个小时,我还翻出当年的书信和贺卡重温了一遍那些美好的年少时光。那时候没有微信,我们也没有手机,甚至买邮票的钱都是从饭费里剩下的,联系不方便,但彼此的挂念最深。事后,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改变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就那么不堪一击,难到真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彼此已经不再需要那份最初的牵挂?
感谢八八和Lina,用实际行动让我重拾了友情的信心。也祝愿你们在今后的日子,无论贫穷与富贵,疾病与健康,衰老与年轻,都不离不弃,做一辈子的好朋友。虽然我不是上帝,但愿以大叔的名义为你们见证。
时间或许可以改变一切,但有些留在记忆深处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因为发生过就无法否认它们的存在,那就是永恒。就像那叠十几年前的书信,时间久了,有时候会不记得放在了哪里,但只要没抛弃,就一定能找到。
——献给我的2015年(下)——
生命中的遇见冥冥中都已经注定,凡走过,皆是风景,你所追求的,得之你幸,失之你命。所有的经过,都是一场修行。欣赏你每一次行走在路上的修行👏
引用 叶道 发表于 2016-04-10 21:39:38 的回复:
你好麻烦问一下烂碉房到草科的包车价格?谢谢
回复叶道:300 一辆小面包,到了让那的人帮忙用座机打电话叫车,手机没信号,等一个多小时。
我昨天刚从那边回来,我的路线是林场,巴王海,下子梅村,贡嘎寺。由于天气原因,没看见日照金山,也算是有点小小的遗憾,我还想挑战下楼主那条线路,请问楼主是在哪儿约的人,另外你们请向导和驮马一共花了多少钱?
引用 依然到处送 发表于 2016-05-03 20:45:45 的回复:
我昨天刚从那边回来,我的路线是林场,巴王海,下子梅村,贡嘎寺。由于天气原因,没看见日照金山,也算是有点小小的遗憾,我还想挑战下楼主那条线路,请问楼主是在哪儿约的人,另外你们请向导和驮马一共花了多少钱?
回复依然到处送:在磨房发的贴,具体价格根据出发时间咨询向导,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