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去西安时就想去太白山,可惜是时封山不得而入,此次二临西安,怎么也得去一趟,于是便把同行的女友扔在西安城里,自顾逛两天,我则乘车去往一百多公里外的这道家第十一小洞天。
太白山有着号称青藏高原以东中国内陆第一高峰拔仙台,是当地户外圈中有名的所在,去穿越的话,有N条路线N种走法,可惜我远道而去,时间有限,也没空找当地驴友打探,只能去走走最简单的游客路线。一早从火车站东搭乘旅游专线,10点来钟到了景区大门,购票入内,首先要乘坐景区内的观光车去往半山的下板寺。
一进验票点就是据说老子牵牛而过的青牛洞,以此处洞天胜地的名头,这本是值得观瞻的地方,可惜观光车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呼啸而过。沿途倒是停了几个现代造出的景点,什么莲花瀑布、世外桃源等,“世外桃源”是某国家领导人来观光,感叹了一句,真是世外桃源啊,于是便以之名,其实人工斧凿痕迹严重,无甚殊胜。意外的是有个睡佛寺里有于右任老先生的打油诗“睡佛好,睡佛好,一睡百事了,我也想来睡,谁来把国保”,于老本身在国共两党都是深孚众望的人物,一党大员但一生清贫,同时也是个趣人,“小处不可随便”的轶事便出自他,他是书法大家,经常有人求题签,某次赴宴,又有人求字,醉后的他便信笔写了“不可随处小便”,求字之人讪讪,他想了想,拿把剪刀来单字剪开,重新拼成了“小处不可随便”的座右铭。
走走停停,绕了十几二十个急弯之后(下车时已经有人晕车要吐了),午时左右,来到了海拔2700米的下板寺,从这里开始正式登山。
考虑到今晚要夜宿山上,故背了大包,虽然没带帐篷睡袋,但衣食水俱全,也不算太轻,二十斤左右。估计1000米左右的海拔爬升,应该不是太难的事,计划今晚可以去到离顶峰拔仙台最近的大爷海歇息,便兴致勃勃地上路,谁知我却高估自己了。
从此处开始的步道全是台阶木道,绿树掩映之中,清洁规整,但要命的是根本没有平行或是下行的转折,一路都是向上,持续在升海拔,所以没走多久就开始喘,看了看,海拔仅爬升了200米!这对我的信心是个不小的打击。埋头前行,超过了两拨高考结束后出来玩的学生,看他们身无负重但气喘如牛的样子,才算恢复了点自信,原来我还没有那么差。
今天天气晴好,但沿途都有树荫,不算很热,水的消耗也不多,就是一刻不停地升海拔,实在是让人气短。走到海拔3300米的拜仙台时,已经下午两点多,这里据说是当年苏东坡拜仙祈雨的地方,张目四望,峻岭绵延,景致不错,但烈日正当头,又不知前路还有多远,只能略为休息一下,继续往更高的“天圆地方”进发。
接下来这段路七弯八绕,且无扶栏,对于已然气喘心跳的我而言,更为难走,200米的海拔爬升,走了近一个小时。“天圆地方”已经算是太白山的顶部了(虽然不是最顶峰),也是游客缆车的终点,仰视,天如圆盖,俯视,大地纵横,故有此名。在山头有一石碑曰“秦岭主峰太白山 中国南北分界岭”,立此远眺,想着被秦淮隔开南北的大中国的辽阔幅员,突然想到,秦岭之名不知是因何而来,也许是因为始皇帝的秦国吧,拿这条南北分界线来纪念他一统天下的不世之功。“高高在上,诸君看吧,朕之江山美好如画,登山踏雾,指天笑骂,舍我谁堪夸……”
“天圆地方”是普通游客的终点,也是登顶游客的新起点,一小段木道之后,开始真正的土石山路,登山杖派上用场。3点半钟,来到小文公庙,文公庙是纪念“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韩文公的,小文公庙自然就是纪念他儿子,但其子韩昶,在历史上就是个默默无闻的人,除了韩愈的古诗名篇《符读书城南》中提到,确切讲是标题中提到(符是韩昶的小名)外,完全没有其他痕迹,这都能被人建庙纪念,真的是韩退之泽被后人了。不过那庙只有个地名,连遗迹都见不到,正在新建中,水泥沙浆洒了一地。
小文公庙有工作人员,负责给进山的游客提供食宿,对每个人进行登记,还有一个职责是阻挡外国人进山(据说山里有军事基地)。住宿是木屋,铁床高低铺,一个屋子住二三十人,和青旅类似。我坐在屋外的长凳上休息,取出随身食物吃喝一番,顺便向工作人员打探情况。他们告诉我再往前走下一个可以住宿的地方是大文公庙,还得走两个多小时,而且那边住宿条件更差些,只有几十人挤一起的大通铺。今天我感觉状态很差,才走了4个来小时就累得慌,在此补充了食物和水之后也未见好转,接下来的路如果还是这样爬升海拔的话,有点怀疑自己能否走得到目的地,思量再三,决定就在此住下。
随着天色渐晚,陆陆续续有人经过和住下,大部分是放假的中学生和大学生。有一对老夫妻,看上去很矍铄也很恩爱,老头见人就说我六十多岁了云云,有两女子,装备很全,说自己从另外一条路上来的,语气颇为自豪,还有一美女,高反了,在门口的长凳上坐着,不吃也不喝,抱着头一直坐到天黑。我等到8点来钟看了一下日落,和路上超过的中学生们聊了一会儿,就戴上备好的耳塞见周公去了,一任某上铺的兄弟呼噜声震天。
翌日,4点钟就有人起床,乒乒乓乓的,我则安心躺到5点钟起身,洗漱餐饮后,顺便看了下小文公庙的日出,5点半出发,同屋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从小文公庙开始,全是石头路,横亘半山腰细细长长的一带,但基本没有海拔爬升,走起来很轻松。半小时后,我先超过了那对老夫妻,又看到那两女子坐在路边休息,打声招呼叫她们走啊,没想到她们说太累了,走不动,要知道,这段完全是平路啊,还以为她们是高手,看走眼了。走了一个半小时,到了大文公庙。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样的路,昨天我应该走过来,起码可以节约点今天登顶的时间。
大文公庙也是在新修未竣工,这里的住宿果然不如前面,是工地上那种塑钢板房。抬头看看前路,好陡峭一个山坡,想想昨天的行程,腿有点软,包有点沉,但算算海拔,又有点信心,毕竟这里离顶峰只有200多米的海拔差了。于是打点精神继续走。这段路有上有下的,走得比较吃力,一个来小时后来到了距离顶峰最近的大爷海。
大爷海是我国内陆海拔最高的高山湖泊,面积不大,湖水清净,旁边还有两座早已残破的小庙。一路的疲累到这里后,清水濯足当是最惬意的事,但大家都很自觉,没有人蹚入湖中,有用水的也是把水打到岸边来用。猜想以前能登到此地的信众,恐怕是把这里的水当作圣水取回去的。
看看顶峰就在前面,似乎也不甚高,本想存包的,也懒得取下来,背着重包上!谁知道绕了半天,发现没有可登顶的行人步道,只能在嶙峋的山石间攀爬,这时重包在身就比较狼狈了。又花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登上了顶峰!
太白顶峰拔仙台,海拔3767米,在最高处的石碑旁,围了简陋的一圈木栏,挂满了各户外群体登顶炫耀的旗帜。放下大包,迎着猎猎山风舒展一下身体,神清气爽。来时路如草蛇灰线般蜿蜒山间清晰可见,一眼望不到头,之前只顾行色匆匆低头走路,没想到这段路竟是如此漫长,长得如同人生,蓦然回首,才发现竟已走了那么远……
拔仙台周围还算平坦,面积不比大爷海小,但全是砾石,其中有一座石块堆就的孤零零的小屋,门前有残破得不复原状的香炉,进去一张,里面有个身着杏袍的年轻道士在破败不堪的香案上摆弄。和他聊了聊,他告诉我,拔仙台就是以前姜太公封神的封神台,香案上敬拜的那尊小小神像就是姜太公,今日是吉日,再过一个时辰后是吉时,所以他大老远地跑来(他来自西安八仙宫)准备做一场法事祈福。他还讲其实自己想来这里清修的,但是交通天气居住条件都过于恶劣,生活成本太高,只得作罢。道长甚是健谈,和他聊道家养生、宗教哲学等话题,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因为今天还得赶回西安,不敢再多耽搁,只能错过他的法事了,作揖而别。
本来还在奇怪,以太白山道教洞天的地位,一路到顶,居然只有这一小破庙,结果在峰顶认识从另外一个方向上来的驴友,他说庙宇都在营口镇那一线沿途呢,可惜他要从下板寺方向下山,而我又不认识路,咨询了一下,说那边路很长,还有几段比较难走的,我孤身一人搞不好会迷路,只得怅然作罢,原路返回。
回到大爷海时,发现昨天因高反停留在小文公庙的那位美女也已经过来了,向她竖了下大拇指表示佩服。在走回大文公庙途中,那对老夫妻也迎面走来,老人家身体确实够康健。
走着走着,居然起雾了,岚霭茫茫,目不能远视,一看前面,正好是大文公庙,这是韩文公显灵,要重现他那句诗“云横秦岭家何在”吗?^0^
下山的路上,和昨夜同宿一屋的少年们再度相遇,听着他们聊起刚结束的高考,想一想,自己的高考已然过去20余年,光阴似水啊,也就坦然接受他们称我为“叔”了。
3点来钟,回到下板寺乘车点,坐观光车回景区大门,再乘车返西安。回想这次登顶,也许是海拔高的缘故,比上次登翠华山还累。但登山和喝酒一样,是会上瘾的。每次喝醉后,头疼胃痛的时候,总是在发誓下次决不再喝,那么难受地作践身体,但过不了几天又开始怀念那微醺的美妙感觉。而每次登山,途中那累得要崩溃的感觉,也是会让人埋怨自己怎么那么傻,累死累活地来找罪受,但此时,又不由自主地在盘算着下一座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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