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4-5
在湖边的半晌悠哉得很,湖中间的Baru火山持续冒着白烟,一会儿被云捂住,一会儿又探出来。脚边的水清得可以看见一群小黑鱼在嫩红的水草之间啄着饵料,真不敢相信这湖深近200米。我试着学当地人抛了几竿鱼,但都因为起竿不够敏捷让这些小精灵偷吃了饵料溜走了。
山巅让人激昂、感受个人成就的喜悦;山间的湖水、石头、树、野草、晚霞令人纯净,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也因为这些灵气而连结在一起。
这两天里我才总算体会到山野“抱石”的乐趣。从湖边上升到Senaru的火山口边缘(海拔2649m)有500m的高度,次日就该从那里直接下山去Senaru村庄。我开始手脚并用起来,手指扣在泥石上,一蹬腿,像个欢快的胖猴子似的,我把大家都带动起来,开始在海拔2000多米的山里跑步。山对我有一种自然磁力,我在山坡上亢奋地喊叫:“如果我是这山间的一颗滚石就好啦!”迎面上来的瑞士女孩好奇问我们从哪里来,她说很高兴能遇到这样的中国人,我暗喜。
石、树、草都是受人宠爱的。Jack有一个“女朋友”,总站在他必经的路上等待着,那棵百年Cemara树,他那样深情轻拍着她。而我的知音是Serai草,Jack介绍我认识之后,我就迷恋上了他。我们后来总戏称它作Magic No.1(魔力1号)。这些沙绿色布满露珠的细草包裹在绯红的茎上,草尖是稻穗一般的叶,我总是能很快就能认出它们。抓一把揉碎,握在手心,冰凉冰凉的,闭上眼睛呼吸它的味道,感觉到一阵疗愈的药香。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秘密告诉过往的法国小男孩,分享我的幸福。
这晚背夫们寻到一个绝佳的位置扎了帐篷,我们枕着Senaru 火山口边缘的椅背入睡,面朝云海。傍晚夕阳余晖时,有些冷,我套上一件长薄羽绒服,站在云海边观察它们的即兴演出。身后山坡上,安置着一群不同颜色的帐篷,帐篷前坐着与我一样的观众。忽然听见半山腰上有人激动的喊道:“A dragon (一条龙)”。我顺着照相机镜头望过去,一条飞龙腾跃云间,昂首整翼,在霞红色的天空中形成了一个小而清晰的图腾, 引得山坡上众人雀跃。短短几分钟,它便飞逝,白天也随即退去。
Jack站在我一旁举起手机,搜索久违的信号,他示意我看后方山坡背后藏着的半枚明月,那硕大的月盘像一艘明亮的船慢慢离开了大山,到达了深蓝的夜空中。
火堆生了起来,铺上地毯,我们与向导、背夫们一起围坐了下来。第一次与他们凑在一起,我从未这么近距离观察过他们。他们大部分是青壮年。即使在寒冷的夜里,他们脚上也只用穿袜套和人字拖,崎岖的山间路对于他们是家常便饭,就算挑着百斤重的货物,也保持着稳健的步子。
语言学习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总会迸出一些单词,尝试与我们沟通。毕竟背夫到向导是有一定距离的,需要很长的时间去上英语课、救援课、实地训练等等。Jack是他们的主管,我们总听他们叫他Boss。他负责安排他们的分工,(打水、扎帐、煮饭、挑货物)除了认真地做好本职工作之外,他们几乎很少与客人直接交流,大概也是语言不通的关系。一个背夫(负重大约一天的工钱大概在175,000印尼卢比(合人民币不到100元),额外就是客人给的小费了。近年来的旅游产业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有机会学着世界的语言,认识小岛以外更大的世界,不再需要像他们的父母一样务农。
有时候背夫之间也有竞争,为了让客人住在更好的位置,他们常为先来后到之事而争吵。但总的说来,他们是友爱的,Jack会把我们分给他的食物分享给路过的背夫,也会慷慨的把小费分发给他的团队。向导、背夫,他们像这山里的主人。
天空越来越黑,火焰越来越红。他们把烤好的棉花糖和湖里捞上来的鱼送到我们手边。Jack开始为我们讲起Rinjani女神的传说。他说本地人相信Rinjani有中国的血缘,尤其是他的母亲。在他们的印象里,中国是竹之国 Negri Tirai Bambu。巧的是,我和QQ小姐的名字里都有“竹”,因为这种缘分我们开心起来。印尼儿童从小学时代就会听老师们讲一句经典的话:Belajarlah sampai negri China.(到中国学习)。他们对遥远的东方大国依然是充满憧憬的,后来我们在Senggigi遇见的司机Rei是一个熟读三国历史的雅加达城市青年,这也不足为奇了。据历史记载,公元2000年前,中国南部移民便来到这里,巴厘人和萨萨克族群被认为是他们的后代。
我和Jack互学了很多对方的语言,他给我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印尼语,告诉我巴厘岛、龙目岛和印度尼西亚语的区别。他对中文尤为感兴趣,一路上都不忘抓住机会说“小心”、“小心”,那种言语间的诚意让我深深感动着。
向导团队是我们与山的牵线人,我们是他们了解世界的一扇窗子。几天里学习他们与山的沟通模式,而他们通过我们学习远方。如此,登山不止于人与自然的相互回应,也是社会群体间共鸣的磁场。第二天Jack把我们送到Bangsal港口,乘着硬浪之上的快船,眼看离Rinjani越来越远,那赤色的山峰、绿色的森林渐渐成了梦境里的一块厚实的碎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