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抱怨上帝不公平,因为上帝对其他人也不公平。 只能抱怨自己不够努力,因为有太多人比我努力。
但是还是不要指责自己,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人更爱你。
不知道哪句显得更悲伤一些。
今年6月,我在佛罗伦萨的青旅丢了一台相机。
回忆起来,最初办理入住的时候店家要了我的护照信息,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这个青旅很安全,每个人的信息都记录在案,还会有谁敢做什么坏事呢。
所以说,失去警觉性是悲剧的序幕。
丢相机的事情发生在三个小时之内。
早晨6点,我被渴醒,起床下楼喝水,回屋子看到相机充满,就拔下来放在柜子里,然后充手机。
因为当天咳嗽得特别严重,所以决定多睡一会儿,睡到10点再出门,谁知道那天早上,好几个人退房,特别吵,我的床位又靠近卫生间,不停有人出出进进,所以自己慢慢就在9点的时候放弃睡懒觉了。
9点多想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没带相机,刚想要嘲笑自己,不带相机出什么门。
打开柜子。
没有相机。
找找床上,
没有相机。
翻了所有地方,
都没有相机。
直到那时我都觉得肯定是谁拿错了,谁都不会偷我的相机的。
[156床位 兔子韩国妹]
我问了我的下铺,一个像小兔子一样的韩国妹子,看起来家教很好,家境也不错,早上跟她告别的时候,我们加了彼此的ins。
还记得她临走的时候,拿着一个相机跟我撇撇嘴,我当时觉得跟我的有点像,不过没有多想,问她怎么了。她说昨天充电忘了关机,可能没充上。
现在想起来,可能她拿错了呢。
我在Ins上问她,她很震惊,说自己的型号是Canon D100,跟我的Sony A7不一样。在我整个失控的早上,她一直在Ins上安慰我,还问我要不要回来陪我,我不想麻烦她,就说算了。
然后我飞奔下楼,去找前台问今早谁退房了。
前台是一个特别凶的意大利大爷,他的第一反应是责怪我为什么没有锁柜子。我觉得自己锁了,但是我不确定,而且就算我锁了,我都是把钥匙放在我床头的架子上,也可能被人拿走。
然后前台特别不耐烦的告诉我两个人退房,一个韩国人,一个美国人。
[152床位 活泼纤细的美国人]
当下我觉得可能是美国人偷了或者拿错了我的相机。想要店家告诉我她的联系方式。店家不肯,说让我先去找警察。
找意大利的警察简直就是个笑话。他们觉得丢了相机就像天塌了的我也是个笑话。
拿着警察局的报告回到前台,前台还是不肯给我信息,说只能等警察来了给警察,还威胁我说,如果你不能确定是她偷的,却指控她,她有权利告你并且你要支付比相机多得多的罚金。
那个意大利中年阿姨,穿着马甲,头发乱乱的,微微仰头,问我,你百分之百确定,是她偷的么?
我一时语塞,我当然不能确定。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拿错了对不对。
我无可奈何的回到屋子里,看到屋子里空出了三个床位,于是我又下楼,问前台。
这个时候,前台又换回了早上特别凶的大爷。
他说,是啊,有一个人换房间了。
我当时脑袋一蒙,觉得一定是她。
大爷特别不耐烦的告诉我她换去了一楼的12号房间,让我自己去找。
[154床位 幽怨的意大利人]
我去了12号房间3次,每次她都不在房间,我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只隐约记得她常常躺在床上幽怨的打电话,说得不是英语,枯草色的头发,病怏怏的。恩,请记住她,这是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下午我在佛罗伦萨的桥上看着鸽子和几千年的黄色房子,听着吉他哭了一阵,一阵,又一阵。人家留学不吃饭买包,我留学不吃饭买相机,刚买了不到一个月,就被人偷了。而且想想信用卡里欠下的帐还没还清,不由悲从中来。正好借着吉他,让过路人都以为我是被感动哭的吧。
晚上我躺在床上用手机跟各路朋友诉苦。
诉完听从大家的意见准备出门吃个牛排,缓解一下心情。
[151床位 棕色背包客]
刚出门,迎面走过来的姑娘看到我的时候,突然崴了一下脚,然后我按照正常的速度和她交错,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全天下都是坏人。所以我觉得她很奇怪。回头看她在那原地画圈,放松脚腕,然后慢慢往前走,于是我就跟着她,看她是不是往青旅的方向去。结果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慢的程度让我越来越怀疑她。
快到青旅门口的时候她没有停,走了过去。
我才觉得哦,不是她。
结果她又绕了回来,还是进了青旅。
我跟了进去,问她是不是住在60号房间。
她说是,眼神淡漠,我跟她说了我丢了相机,她也就是淡淡的说没有看到。
我问她会不会拿错,她说不会。
那我也没有办法。
回到房间,问屋子里最后一个嫌疑人。
[153床位 蒙逼韩国妹]
她也是个韩国姑娘,不过英语不好,需要一个新来的韩国妹子翻译。
这个韩国姑娘像个初中生,一脸蒙逼。
跟我说她在这住了三天了,但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得知我相机被偷了,她的震惊,恩,很自然,很真实。
当天晚上我跳着看了几十集的还珠格格,仍然沉浸在 悲伤中无法自拔。反复的锁上我的柜子,连去上厕所也带着钥匙,带着手机,虽然知道自己再也没啥好丢的。
我看着我的柜子,我是155号,154,155,156是连在一起的。
当时我灵光一闪,觉得一定是154床的人偷的。
因为其他三个人的柜子在另外的地方,他们如果要作案,也很引人注意吧。而且156是我加了Ins的韩国妹子,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不是她。
于是我飞奔下去,问前台,这个时候的前台又换了个人。
他说154号床位的人应该是已经退房了。
生
无
可
恋
第二天早上,
我还是大概8点多就去敲12号的房间门。里面的其他人说她不在。看着我失望透顶的样子,他们指指床上的牛仔裤说,但是没关系,她的衣服还在。
于是我蹲坐在大堂,抱着我的箱子,等待这位154号床位的人。
望着外面的街道,窄窄的小小的黄黄的,歪歪曲曲,扭扭捏捏,但是楼都不高,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生活的地方,不像是工作的地方,不像是商业的地方,莫名可能就会放松警惕。
再抬头看看墙壁上的画,是模仿的达芬奇,模仿的马赛乔,模仿的拉斐尔,颜色更鲜亮,动作幅度更大,混在了一起,有一种艺术区的奥特莱斯的感觉。房间的屋顶很高,所以要完全仰过头看他们,觉得这些肌肉肥肉都明显的神灵,世俗气好重。
等到了差不多十点多,我看到一个外国女人走了进来,跟老板在说话,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她就是那个154号床位的人。于是我凑过去,问她是不是我的室友。她说是的。
接下来就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她和老板用意大利语沟通,我一脸懵逼的站在一旁。
老板一直以来的不耐烦的语气让我很奇怪,我在他的旅店丢了相机,他不用道歉,但是至少有责任,有义务帮助我沟通协调吧,是我要求的太多了么。
而这个154 号床位的意大利女人,却出乎意料的正常,说不上太配合,也说不上太冷漠,没有心虚,也没有完全的自信,在我卑微的请求下,她同意在我面前重新检查一下,有没有拿错,不过她要先去吃饭。
想起早上也没吃饭的自己,我也跟着她进了食堂。
但其实那个食堂已经基本没有什么了,我看了看鸡蛋,没有之后准备转身离开,但是一个华裔服务员默默拿了两个新的鸡蛋给我,那个时候我觉得好感动,现在想想,真的是为了人类最基本,最真诚,最小小的善意而感动。
吃完饭之后,我跟着154号回了她的房间,她请我进屋,她要开箱子给我看,我不敢,那个时候的我怕,我怕他们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我侵犯她们的隐私。于是,我很谨慎地站在了门口,看着她把箱子拿到走廊。打开那个箱子,里面乱糟糟的衣服,都很像淘宝几十块的东西,质量差,皱皱巴巴,内衣跟外衣混在一起,一看到这个箱子,我就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尤其是她在开箱子之前,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会知道,你怀疑错了人。你其实应该怀疑你觉得是朋友的人,你以为别人是朋友,别人可未必。
我跟她说不用再看其他的箱子了,但是她还是执着地打开了所有的行李,给我检查。我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也不完全相信就不是她,而是怀疑她早就把相机卖掉了。
然后我站在门口问了她一个我已经问了好多人的问题,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宗教如此兴盛的地方,大家要做坏事呢。如果大家相信上帝,他们难道就不相信做坏事是会有报应的么。
这个时候,她摸了摸自己脖子的地方,说,我就是个基督徒,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后来她突然开始跟我讲她的身世,说她今年已经不年轻了,为了男朋友来到佛罗伦萨,在一家酒吧做服务生,结果需要被迫做很多体力活,搬啤酒箱啊之类的,觉得自己的腰都已经快要不行了,昨天打工了一夜,还把钱包落在了酒吧,所以今天早上去拿,不然连付房租的钱都没有。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我们聊了聊彼此的人生,聊了聊对人生的理解,最后我跟她说,因为这件事情,本来我想要信上帝的人,我不想要再相信他了,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154跟我说,不要给上帝压力。他是因为太爱我们,所以才给了我们自己选择的权利。
最后的最后,我们彼此拥抱了一下。然后默默转身离开。她说,也许是某个人不小心拿错了呢,等到你回去的时候,他们就会把相机寄还给你的。
一直到今天,我都无法确定,这几个人,到底是谁拿走了我的相机。但是,我只能自我安慰说,通过这件事情,我经历了更多的人生。
这幅照片是我丢掉的单反的作品,希望相机里的的上帝爷爷能够原谅投相机的人,罪都是一刹那的决定,我相信在她踏入这个屋子之前,她没有想要做一个小偷。是我的错,我的疏忽,给了她成为小偷的诱惑力。
引用 蚂蜂窝goericg 发表于 2016-12-20 14:22:04 的回复:
我也准备出发了,希望能顺利~
回复蚂蜂窝goericg:一路平安